年轻时读《世说新语》,翻开书第一条,“陈仲举言为士则,行为世范,登车揽辔,有澄清天下之志”,非常励志。后面说陈先生特别看得起一个叫徐孺子的人,他到豫章做太守,下车就要去见徐孺子,家里专为徐设了榻,以便两人促膝长谈。徐不在,榻就收起来,不让别人坐。王勃《滕王阁序》里“徐孺下陈蕃之榻”,说的就是此事。
东汉名士,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,引领风尚,指挥如意,好像家常便饭。我们今天看了,不仅时间上太悠邈,而且望之俨然若神仙。人年轻时志存高远,不免有狂态,但也觉得神仙太不现实了。王羲之报殷浩书,“吾素自无廊庙志,自儿娶女嫁,便怀尚子平之志”,说向来没有经国济世的抱负,这话很多人听了,觉得熨帖,性情恬淡的人,经济之外自有乐地。王羲之又说,一待儿女婚事安排妥帖,便可安心闲居,再无杂事挂怀。这是典型的中年人的心境,我那时当然不能理解。